些管饭的日子
在乡下教书时,是村里派饭,家里有学生的轮着管。对管老师饭乡下人特“敬事”,就像逢年过节般,准备丰盛的饭菜,家家都会到镇上割些肉回来。个别家庭情况特殊,特别特别不注意卫生,经济特别特别紧张,村里就不排饭,也算一种照顾吧。
我印象最深的有两次,都是没排饭的家力争要求管饭,这两次吃饭的经历,二十年后的今天,依旧历历在目。
一次是学生李红家。他家经济状况很差,村里一直没有排他家的饭,可李红妈几次找到校长那里,说老师如何如何照顾她儿子,自己非得表达一下心意不可,不安排她家管饭就是看不起她。做饭是女人的事,她家没钱是没钱,可她能做好老师的饭……
校长将我们五个老师找来,说:人家家长诚心要管饭,再不好拒绝了,——再拒绝就是真的看不起人家,影响也不好,就说明咱老师还挑有钱的吃好饭。
当时的情形现在我还记得:
我们还没走到巷头,就看见李红妈系着围裙远远地打着招呼。而后就急急匆匆在前面带路,一路上眉飞色舞地见人就打招呼,不用人家问就说着“今天管老师饭”。
进了李红家,简陋的土门楼旁边是厨房,门窗烟熏火燎的。一排厦房,三间的样子,看起来很陈旧很陈旧,陈旧得似乎都快站不稳了。
她妈直接将我们带进了最后面那间:里面很宽大,啥物件也没有摆放,里面有一块地上平平地铺着草垫子。正中间摆着大圆台,圆台上的菜碟子用碗或是小盆盆扣着,凳子早已放好。
我们在吃饭时,都能闻到淡淡的草料味,都心知肚明:一个牲口半个家,牛值钱,牛圈怕也是家里最结实的地儿。
后来也的确如此。李红的班主任王老师和李红说起他家的情况,孩子说“最里面那间最宽展,是牛圈”。
另一次是胖嫂家,情形不比李红家好到那里,同样是找着要管老师的饭。胖嫂连圆台也没借,就一个长条凳子上放着大饭盘,几个木墩子当凳子。
一盘炒鸡蛋,别人家多是两三个鸡蛋,而她,实实在在的一大盘子,也不知她炒了多少个。其它几盘子菜,盘盘都见肉,着实很实在。
大饭盘放在长条凳子上,我们吓得几乎不敢举筷子,怕失去平衡。而胖嫂则在一旁很热情地催促着,“快夹,快夹”,“不要作假,尽够吃”。于是,很快就形成两两对夹的模式。
正小心翼翼地吃着,突然跑进一只鸡。胖嫂先是小心地试探地“咕咕咕”往出叫,鸡不搭理她,依旧低着头寻找自己能吃的。胖嫂一着急,就撵了起来。鸡转着跑,就是不出去。她追鸡跑,后来,鸡走投无路了,竟然飞了起来。胖嫂更生气了,顺手抄起门后的扫帚抡了起来。我们立马就站到一边,——饭盘被撞翻了。
“他妈的,叫你嘴馋地想吃!”鸡都赶出去了,胖嫂不解气地还满院子撵着,骂着。
结果就是:两个女老师帮忙收拾着碗碟,三个男老师先离开了。
二十年了,也不知为何,我常常想起在乡下管饭吃的日子,特别是这两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