主题: 母亲和树

  • 长歌而笃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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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发表于:2014/4/21 9:14:0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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记得母亲最爱说的话就是,人呀,活成树就好了。
母亲总爱拿树说人论事。在母亲的眼里,树是那么神奇,神奇到我们都应该当神灵般供着奉着。
我家茅坑边有棵杨树,打我记事起就很粗很高大了。它似乎浑身憋着使不完的劲儿,一个劲儿猛长。不等我上小学,它身上的皮儿都爆裂开了。每次看到它时我就想,该不是它心里的热情太高,长得太快、太快了,以至于皮儿赶不上里面的速度?
一次,母亲拍着杨树身说话了,那会儿她旁边只有一个正闹肚子的我。
“这树呀,它肯定在寻思:把我栽到哪儿是人的事,长得好坏是我自家的事。——人呀,都像树就好了。”见我满脸不解,她又说了,“你看,又不是栽在院子里栽在大门口,没人看没人理,还长得这么粗。这要是人的话,还不憋屈死了?你不懂,你太小了,大了就懂了。”
茅坑边的一棵臭树,也值得夸?我还是不解。
院子里有两棵树,也不知是谁在两棵树间绷了根粗铁丝,铁丝上穿满一节一节短小的竹筒,是用来晾晒衣服被褥的。我第一次帮母亲晾衣服的情形至今还记得:
踩着小板凳,胳膊高高举起,还是够不着,以至于没拧干的水顺着我的胳膊流进衣服里。“再想想办法。”母亲笑着鼓励我,“只要搭上去就行了。”于是,我使劲一甩,衣服就搭上铁丝了。
母亲也经常说院子里这两棵树,说时满脸都是敬畏。
“树就是皮实,铁丝勒得那么深,树汁流过就流过,继续长,——皮实到摆脱不了铁丝越来越深的伤害照样长。搁在人身上,还不得破罐子破摔了?”
也记得看《士兵突击》那会儿,媒体对许三多好评如潮,说身上有可贵的精神,那就是“不放弃”。母亲的评论很简单很明了,“就像咱屋的树,不记疤只顾长”。
母亲也常指着门口那棵歪着长的树数落我,童年的斑斑劣迹就穿越岁月清晰起来。
小时候,一放学,我就如百米赛跑般飞奔至家门口,书包一扔,从台阶上往起一跳就攀住了树枝,而后就荡起秋千。当然是和对门的胖妞比了,她家的树本身就没我家的高大,站在地上,一抬手,就攀住了树枝,荡起来自然没气势。
时间长了,被母亲发现了,也被她骂过,可还是不放过那棵树,照旧荡,还越荡越高。母亲也就骂句“疯女子”,懒得搭理我了。时间长了,先是我攀扯的那一枝斜了下来,后来,整棵树看起来也歪了。
90年高考失利,曾经一度,我很颓废,整天窝在家里羞于出门。母亲再次说起门口的树:
“树的性子多强:压弯了,就弯长;弄断了,从旁边再长。树不知道它遇上啥,遇上啥它都要长……人,就要学得像树一样皮实……”
记得当时母亲还说起巷子最西头的那个孤老婆婆,说她恓惶的境遇,说她就是像树一样的人。儿子还不到30岁说没就没了,儿媳改嫁了,撇下不到2岁的孙子;孙子好不容易拉扯到了18岁,争气得要去上大学了,出去玩玩放松一下,想游泳,就再也没有从水里上来。多少年了?那婆婆现在精神不也很好?她是想通了,命里注定没人陪她,就得自家好好活。这人呀,谁也不知道自家会碰上啥事情,碰上了,就得熬过去……
母亲爱拿树说事,慢慢地,我也学会了看着树思考。以至于在母亲已经走了的今天,我依旧喜欢用树的方式诠释人世。
如果说,叶是树的子女,年年岁岁,成千上万的叶儿,一季飘落,归于尘土。岁岁年年,叶儿复绿复枯萎。一世的别离,我们尚且难以忍受,树们的心里,该不会被悲伤填满?
母亲离去了,纵然心里装满悲伤,我也得好好生活下去。
举目四望,到处可见树的身影,每一棵树下,都站着我的母亲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二喜嫂子
笨,就是笨!用我们合阳话说,“瓷瓷实实”的笨,笨得纯粹笨得不含一丁点杂质,从每一根头发丝到脚指甲里都显出笨样来!
巷东头的二喜嫂子就是这样一个笨女人!
她那包工程的老公二喜在外面有了女人。先是“据说”,村里有个从城里回来的人看见的;后来是“好象真的”,一个在城里工作的亲戚也感觉到了异样;再后来成了“千真万确”,二喜公然和那女人出入成双!
巷子里的人都愤怒了:老人们骂二喜,有点钱就烧包,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吃啥长大的;二喜的爹更绝,干脆不让二喜回家;二喜的哥哥大喜还专门进城训斥弟弟,“有几个臭钱就不晓得自己属啥了”……
二喜媳妇多好呀,全巷子里的人都知道:天天在家里一把屎一把尿地如亲闺女般服侍着瘫痪在床的公公、还得照顾大明小明俩孩子。再说了,地里那么多的活儿,不都是她一个人干的?
听母亲说,二喜嫂子是没要一分彩礼钱夹个包袱进了二喜家的门,——她娘家人嫌二喜家穷老人又瘫痪在床,拖累太大,根本不答应婚事。
二喜开始做生意的本钱,还是媳妇从自己亲戚家借的。别人都怕二喜不稳当,曾阻拦过。二喜媳妇说,男人家,不让他折腾你咋知道他有啥本事?
公公对儿媳妇说,看,是不是折腾出本事来了?——他娃甭想再进这个门了!
二喜嫂子却说,您要真为了我和娃娃好,就甭管这事了,我的男人我知道该咋办。
村里人都议论得沸沸扬扬,二喜如何“忘恩负义”,又如何“花心”,被说得那么具体那么形象。人们看二喜媳妇时,同情里似乎又有某种期待,——等着看二喜媳妇咋收场。
二喜媳妇没流露一点怨妇的愤怒,竟淡淡地说:就是有那样的事,大男人,那算啥档子事?
二喜媳妇终于决定进城了!
二喜媳妇哭哭啼啼,二喜一脸被抓破的伤,两人拉拉扯扯回村了……村里好些人似乎在想象中等着看热闹。
一天,两天,三天,直到第五天,二喜媳妇穿着新衣裳和二喜说着笑着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回来了!赶上国庆长假,二喜顺便将他爹和孩子都接到了城里。
后来,才听二喜说及媳妇找他的事。
媳妇没哭也没闹,——他原以为媳妇会“撕破”他的脸面的。她只是说,其实你啥事都没有,叫人胡说了那么多的是是非非,——咱娃们都不敢出门,怕人笑话。我男人我不知道?咱又没干丢人的事,还能叫唾沫星子淹死?走,回去叫那些人看看,就没人敢胡说了……
二喜说,咱都不是个东西,还叫媳妇当人看。被当成人就得活个人样,还敢再成精作怪不好好过日子?
二喜嫂子呀,一个笨得可爱的傻女人!
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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